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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我很好

所属书籍: 山里有个王子病

祝婴宁心一沉,回头与沈霏和温文旭对视,在他们眼底看到

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凝重。

经过一年多的相处,他们三人在工作上已经很有默契了。温文旭立刻起身去找外出的风衣,沈霏去翻口罩,祝婴宁则微微俯低身子,仔细询问站在他们门口的小孩:“你爷爷呢?他让你自己一个人出来找我们吗?”

“爷爷今天中午跟奶奶吵架了,因为中午奶奶做了我爱吃的糖醋猪蹄,没做他爱吃的黄豆炖猪蹄。他现在在我小爷爷家喝酒。”

“你奶奶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都有哪些症状?”

小孩费劲地回想着,结结巴巴道:“她……应该是昨晚就不舒服了,说上火嗓子疼,冲了菊花茶喝,但今早起来还是疼。下午她说自己要午睡,让我别去闹她,我就去我舅家找我表哥玩了。刚才回家看到她人躺在床上喘气,一会儿说热,一会儿说冷,还说自己浑身酸痛,没力气站起来……她就让我过来找你。”

祝婴宁点头表示知道了,快速在心里过了一遍情况,对温文旭说:“你带上车钥匙去找支书,你们男人比较有劲,先把卢婆婆背上车送去医院,我和沈霏留下来做简单消杀和密接人员的隔离。检查结果出来之前还不一定能确定是新冠,不是最好,如果是,到时还得上报情况,让医院派人过来进行深度消杀。”

又看向沈霏,“我先去卢婆婆那儿看看情况,你去找她丈夫,找到人以后务必把他带到卢婆婆家来,先别让他接触其他人了。”

温文旭和沈霏先后应了声“好”。温文旭把她们的外套递过来,沈霏也翻出了几个医用口罩和一大瓶酒精。

戴完口罩,眼见还有剩余,祝婴宁索性给前来求助的孩子也戴上了口罩,随手揣过挂在门边的应急药,让温文旭和沈霏随时与她保持联络,接着便领着小孩往他家的方向去了。

卢一桂躺在卧室床上,还残存模糊的意识,看到她来,勉强支起身子,声音嘶哑地说:“小祝,你看,咳咳,咳咳咳——这大过年的,我……”

祝婴宁赶紧抬手制止了她继续说,先用她家现有的温度计给她量了体温,39.5℃,已经算高烧了,摁出退烧药,又兑了杯温水,扶着她的头喂她吃下药,才徐徐问:“卢婆婆,您这几天有接触什么村外的人吗?有没有去镇上?”

卢一桂虽病着,却也不傻,一听她这么说,面色瞬间紧张起来,连原本萎靡不振的嗓门都因激动大了几分:“小祝啊,你的意思是我感染了那个什么……心、心……新冠?可我这几天没去镇上啊!咳咳,咳咳咳——倒是我们家那个死老头子,让他不要买烟不要买烟,还偏跑去镇上买烟,咳咳……我估计他不止买烟,还找他那几个垃圾朋友搓麻将或者打牌去了,个死糟老头子……小祝啊,我不能是新冠吧?如果是,我家老头子咋没症状呢?”

每个人潜伏期不一样,抵抗力也不一样,祝婴宁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却不能直接这么说,怕引起卢一桂恐惧,只能安抚她道:“支书待会儿过来带您去医院看看,是不是新冠得医生检查了才知道,还不一定是呢。”

她们说话的时候,王胜举已经带着人手匆匆忙忙赶到了,人还没走进来,声音先递进来:“走走走!先去医院!”

卢一桂被他们手忙脚乱地扶到了一个壮小伙背上,她没见过这架势,见状越发惊恐了,瞥见傻站在一旁的小孙子,急得不由高声叫唤:“哎唷!那我孙子咋办?我孙子……嗳……我孙……”

祝婴宁只好大声道:“您别担心!我会照顾他的。”

直到被人背出去了,卢一桂都还在交代:“你得照顾好他……咳咳,小祝,你照顾好他欸!”

等她远去,祝婴宁问小孩有没有吃晚饭,他摇头说没有。

“那你去客厅那里坐着等我,我忙完了给你下点面条吃。”

交代完,她便马不停蹄地用酒精给卢一桂待过的地方以及用过的器具做起消毒。

喷了还没几分钟,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道方言味极重的声音:“嗳,什么味儿?!你们把我好好的家弄成啥样了!”

是沈霏带着卢一桂的丈夫回来了。

他佝偻着背走进门,先左顾右盼地看了一圈,没见到卢一桂,不悦地嚷嚷:“我老婆子呢?!”一脑门官司,身上也酒味冲鼻,显然喝酒喝得兴起,酒意正盛,被沈霏强行叫回来,攒了一肚子火气没地泄呢。

“支书带她去医院了,她人不舒服,发烧,喉咙痛,得检查一下看是不是新冠。”祝婴宁说。

“好好的去什么医院,就一点小病小痛,哪有人大年三十还去医院的?也不嫌晦气!那医院有开吗?”他手背在身后,如老年雄狮巡视自己的领地,在屋子里踱步来踱步去,语带不满地指点完江山,一屁股墩在沙发上,摸出打火机作势要点烟。

祝婴宁赶忙制止他,说刚喷完酒精,屋子里酒精浓度很高,不能点明火。

给老人——尤其是固执的老头解释这些事并不容易,祝婴宁说得险些要缺氧,最后甚至还上了手去夺,才制止了他的作死行为。

老头子坐在沙发上骂骂咧咧,把她们骂得那叫个狗血淋头,沈霏听得反骨都要犯了,特别佩服祝婴宁能面无表情听着,末了还没事人一样问他这几天都去过哪里。

“咋了?我去趟镇上都不行啊?啊?!”老头抽不了烟,脾气更坏了,手夹着烟屁股,在半空中比划来比划去,“我是犯人啊?我犯了什么罪你们要把我关起来?啊?!”

“不是你犯了什么罪,而是你存在感染新冠病毒的可能,这个病必须引起重视,有基础疾病的老人感染了,是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的。我需要了解你都去过哪里、接触过谁。”

“你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还咒我老婆子有生命危险,她壮得跟头牛似的,鬼扯!”

老头骂完她们,消停不了几秒就往厨房去了,揭开锅一看,发现没煮饭,顿时又抱怨连天,埋怨卢一桂走之前也不晓得把年夜饭做好。

沈霏忍无可忍,轻声嘀咕道:“有手有脚,自己不会做?”

也不知是耳背还是怎么,老头没对这句话做出反应,只是再次背起双手,嘟嘟囔囔地要往门外走。

“你去哪?”祝婴宁问。

“家里没饭吃,我总得去别人家找饭吃吧?”他伸手拉开门。

“不行,你们得先在家待着,等检查结果出来了,我才好

判断能不能让你出去。”祝婴宁说。

老头仍是将脚往门外迈。

她猛一拍桌子,大声喝道:“我让你在家待着!没听到?!”

茶几很厚,是木做的,稳稳当当地杵在桌面上,可饶是如此,还是被她拍得发出一声沉闷巨响,宛如惊雷落地,上面的茶杯也跟着噼啪摇晃。

老头惊愕地回过头,停顿半晌,默默将脚收了回来。

得,消停了。

沈霏惊得目瞪口呆。她一直以为祝婴宁的方针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没想到还有一条最终杀手锏——诉之以武。

该说不说……

还挺好用。

她在心里默默给她竖了竖大拇指。

**

这顿晚饭最终是祝婴宁下厨做的,主要是答应了卢一桂照顾好她的孙子,而且她自己也不忍心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八岁孩子挨饿。

面条里敲了两颗蛋,祝婴宁全都捞起来给小孩了,也没给老头盛,最终是他自个窝窝囊囊地走去厨房给自己盛的,嘴里低声嘟囔着说等年过了要到镇上投诉她们。

祝婴宁全当耳旁风,理都没理,只交代小孩去自己的卧室摘了口罩关上门吃。

而老头的气持续到下半夜也消了,当然,不可能是因为自身觉悟,而是因为医院那边来了消息,说卢一桂的病情恶化得极快,已经出现了湿罗音,现在正在重症监护室里。

“核酸检测结果呢?”祝婴宁皱着眉头问手机另一边的温文旭。

他说:“阳性。”

**

后来回想那段时光,祝婴宁发觉自己丧失了与之有关的大部分记忆,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人在极端疲倦的情况下会自动为大脑减负。

得知卢一桂的核酸检测结果为阳性后,她和沈霏向卢一桂丈夫详细问出了他、卢一桂及他们孙子近几日的行动路径以及所有与他们有过无防护接触的人,把情况上报给乡镇疫情防控指挥部。当天晚上,上头就派了大白过来做深度消杀,原本说好卢一桂的丈夫和孙子直接居家隔离,各自住在自己的房间减少接触,由祝婴宁她们负责看护和送餐,然而仅仅过了一天,卢一桂的丈夫也发病了,情况比卢一桂本人还要严重。

一家子只剩下一个小孩,上面商量了一下,打算将小孩接到县上做集中隔离。

传播路径也查出来了,是他们本县有个从武汉回来的农民工,在乡镇棋牌室打牌,由他传染了卢一桂丈夫,而卢一桂丈夫又传染了卢一桂。

现在密接和密接的密接人员众多,据说县上专门空出了一栋学校教学楼用来做隔离。

祝婴宁托人打听了具体情况,得知县上人手紧缺,隔离楼的三餐送得极不准时,有时还会变成两餐甚至一餐。她想了想,还是打了报告申请将小孩留在他自己家隔离,由她负责照料。免得小孩子免疫力低下,去到那里没病也折腾出病来。

这个决定不可谓不责任重大。王胜举让她想清楚,她说自己能担责。

“不是能不能担责的问题。”

王胜举揉着额心直叹气,用食指重重敲击着桌面,“你想——他们家已经出了两个病人,这个小孩十有八九也在潜伏期,爆发出来只是迟早的事。虽然说每次送餐你都有做好防护措施,但万一呢?医院的医生护士难道没做好防护?还不是有人倒下了?我知道你年轻,你身体好,这个病对你这种年轻人来说不算什么,可你要是病了,少不得七八天没法做事,我们村干部本来就人手不足,倒下一个人,对村里的村民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我不会倒下。”她说。

王胜举鸡同鸭讲,拗不过她的执拗劲儿,只能烦躁地摆摆手,任由她去了。

每次送餐,祝婴宁都很注意做好防护和消毒。除了送餐,她还有数不清的事要做,首先是隔离的房子需要定期消毒,二是村里人心惶惶,除了安抚人心,他们还得加强巡检,嘱咐大家戴好口罩,取缔集体活动。还有年前没处理完的那些猪,什么时候开工?开工后如何兼顾防疫与工作?未来的物流以及销售会不会受到影响?如何在年后复工前做好预案?这些都是问题。

有些人胆子小,听说卢一桂的丈夫已经白肺了,死期将近,吓得连出门买菜都不敢,这种风气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各家都如惊弓之鸟。王胜举与祝婴宁他们开会商量了一下,决定由他们村委负责统一采购食材和日用品,减少村民与外部人员的接触,这样既是对外面的人负责,也是对村民负责。

这事儿听起来简单,但他们的工作量却因此翻了一倍,祝婴宁自己堪堪能扛住,温文旭有健身的习惯,也还行,最令她担心的就是沈霏了,每晚回宿舍她都会尽量熬些补汤给沈霏喝。

沈霏一开始还觉得这样有些小题大做,不必对她进行特殊关照,结果八天后,她果然成了第一个累倒的人。

不幸中的万幸,不是新冠,只是累到低血压了。

她休息了一天,接着便不顾祝婴宁和温文旭的阻拦,又爬起来继续帮忙。

14天的隔离期结束,他们总算迎来了这段时间唯一勉强能算是好消息的消息——小孩没有发病,14天隔离期结束,他的核酸检测结果仍是阴性,村里其他密接也没有出现问题。

也有坏消息——卢一桂和她的丈夫依然没有脱离重症监护室,甚至被转到了省会的医院。

县上的传播链也不容乐观,那位武汉来的农民工不仅传染了卢一桂和她的丈夫,还传染了另外两个人,而这两个人各自又有各自的接触链。一旦出现了第一位患者,一切都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越来越脱离掌控。

县上人手依然极度紧缺。

祝婴宁考虑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对王胜举打报告,说她想去县上帮忙。

王胜举手扶着额头缓了半天才缓过来,苦口婆心地劝她三思:“婴宁啊,我说句自私的话,既然上头还没下达硬性指标要我们过去帮忙,说明他们还应付得过来,既然这样,你又何必主动往最危险的地方凑呢……”

她知道王胜举说这番话是为她好,职场上能为了一个同事说到这个份上实属不易,但她有自己的坚持。

“开工的方案我都交给温文旭了,他能负责养殖场的事。”她说,“支书,村里现在基本稳定下来了,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区别不大,可县上不一样,多我一个,也许真的会多一分希望。”

王胜举沉默无言。

最后他还是闭眼摆了摆手。

于是祝婴宁又连夜收拾东西赶去了县上帮忙。

县上缺人缺到没等她走完审批流程就把她拉去做苦力了,好在身体的劳累对祝婴宁来说向来不算什么。有整整一周的时间,她每天都只睡四个小时。由于空闲时间极度稀缺,她回许思睿消息也回得越来越慢。

自除夕夜以来,他们几乎每天都有联系。

大概是从沈霏那儿听到了他们村出现病例的事情,除夕过后他就每天高频率发消息给她,提醒她注意这注意那,三不五时弹出条消息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没时间及时回复,只能留到晚上再统一回一句「我很好」。

初七过后,他就开始往她这寄东西了,药、口罩和食物都还算正常,最令祝婴宁哭笑不得的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很多套据说是“加强版”、能够让病菌无孔不入的防护服。

她最近几天在县里忙得脚不沾地,常常两三天过去才有空回他。

可能是这个原因,这天晚上躺到床上将要睡觉的时候,她收到了许思睿的消息,简单利落:「我买了票,明天过去找你。」???

她睡意去了一大半,立马抓起手机回复:「别说傻话,你过来以后再想回上海,手续就复杂了,说不定会被困在这边,你工作不要了?」

他说他的员工现在基本都居家办公了,他自己也可以线上处理工作,至于线下的事,可以留到他回去以后再统一处理。

但祝婴宁私心还是不想让他来到疫情区,担心他那个脆皮体质被传染,因此她不惜把话说得更重了一点:「你过来也帮不上忙,只会害我分心,害我匀出精力去照顾你。许思睿,在其位谋其职,我在为我的工作和服务对象负责,我也希望你能为你的工作和员工负责。如果你真的尊重我,就先做好你自己。」

顶栏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完又消失,消失后又再次出现,足见他删删改改了许久。

两分钟后,他只发过来短短的一句话:「可是你好几天没跟我说你很好了。」

她怔了怔,心里骤起涟漪,握着手机看了很久,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回复,也是这个时候,刘桂芳的电话切了进来。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人对坏消息的不妙预感正来源于这些正常情况下不会出现的细节,她知道按照她阿妈的正常作息,绝对不会在这么晚的时间点给她打来电话。

绝对不会。

接起电话那一瞬间,祝婴宁的手是抖的,声音却很冷静:“阿妈。”

刘桂芳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既遥远又模糊,隔着云雾,她说,宁宁,快回来,你阿爸不行了。

她忘了自己应了什么,也许她什么都没有应,但挂断电话以后,她记得自己冷静地打开软件,叫了一辆跨市的网约车。

万幸还能在这个时间点叫到车,感谢互联网。

手机界面显示购买成功后,她起身下床,收拾出几件换洗衣服,出门去赶车。

外面风很大。

二月,寒冬余威尚存,风灌进她的大衣衣摆和毛衣衣领,她低头看手机屏幕,上面显示司机离她还有五公里,赶过来还需要……

还需要多少分钟呢?

她看不清了。

许思睿的消息又从顶部弹了出来,问她:「你睡了吗?」

她哈出一口朦胧的白气,用冰凉僵硬的手指缓慢且艰难地打字回复:「快要睡了,你也睡吧。」

继续打:「我很好。」

手指在上面停顿了片刻,最后轻颤着点击发送——

作者有话说: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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