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佳婷只在最开始发现她破门而入时表现出了讶异,等回过神来,她脸上的惊慌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漠然。她站起身,把还剩一截的香烟碾灭在洗手盆盆壁上,将残烟扔进垃圾桶里,打开水龙头冲洗盆壁上的烟灰和自己的指尖。
祝婴宁站在门口,全程静静看着。
等褚佳婷洗完手了,将要往外走,祝婴宁才打开排风扇通风,又将钩子上的擦手巾扯下来,用手洗洗衣液搓洗。
这个动作让褚佳婷很是尴尬,又有些不悦,以至于她开口说了过来以后的第一句话:“至于么,没味吧。”
祝婴宁把还没来得及打上洗衣液的其中一个角落举了起来:“你闻闻。”
毛巾凑近鼻端,果然一股呛鼻烟味。
“洗手间空间太小了,通风不好,三手烟很容易留在织物上面。”她说,“擦手巾除了我用,外面的哥哥姐姐也会用,下次别这样了。”
褚佳婷没应话。她双颊火热,羞窘将她的双脚钉在原地。以为祝婴宁会再就此借题发挥训她几句,比如说小孩子怎么能抽烟呢,我要告诉你监护人,可她说完那句“下次别这样了”便没再说什么了,把擦手巾洗完晾好,没事人一样回头对她说:“我下午要去镇上找一个戏剧团谈工作,你是愿意和我一起去,还是想留在家里和外边的哥哥姐姐待一起?”
她沉默良久,从嘴里平板板地挤出两个字:“随便。”
“那和我一块去吧。”祝婴宁当即做了决定,“你休息会儿,半小时后我们就出发。”
趁着这半小时,她给王胜举发了消息,请他帮她在天黑前搞到套村里的房子:「大概租四五个晚上,短租,价钱好说,住进去能直接用水电就行。」
她忙着找房子时,褚佳婷就坐在客厅沙发那,既不跟温文旭他们说话,也不学习看书,只是戴着耳机听歌,眼神放空,神游天外的样子。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燕子蹬着辆自行车过来了,见着祝婴宁屋里的褚佳婷,愣了愣:“这姑娘是……”
“我家亲戚。”祝婴宁说。
“过来找你玩呀?”
“对。”
“要一起去镇上?”
“一起去。”
“那我这自行车可载不了两个人。”
“没事,我找邻居借一辆,我载她就好。”
邻居有个八.九岁的小孩,平时都会骑自行车上下学,这会儿赶上周末,不用上学,自行车还空着。她去借车,小孩嬉皮笑脸道:“你给我买包辣条我就借给你。”
他奶奶在他额头敲了一记:“怎么跟同志说话呢?小气吧啦的。”然后又说,“小祝,你尽管拿去用。”
祝婴宁笑笑,先对老人说了谢谢,又微微俯身,手撑着膝盖,对坐在板凳上的小孩说:“我先骑走了,回来的路上再给你买辣条。”
她拖着自行车去喊褚佳婷,褚佳婷走出屋子,站在门槛上,看了看那辆单薄的自行车,又看了看祝婴宁,脸上神色有些
复杂:“你确定你能载我?”
还有一句她没说出来——别待会儿车子翻了。
祝婴宁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拍了拍后座,示意她坐上来:“别看我矮,我力气可大了,上来。”
褚佳婷犹豫再三,还是坐了上去,只是始终用脚虚虚踩着地面,防止自行车忽然间朝后仰倒。好在祝婴宁没有骗人,她车技不错,车把连晃都没有晃一下,过了起步阶段,便稳稳地跟上了前头燕子的速度。
骑出村口,她们骑到了大道上。道路两旁就是绿油油的麦田,叶顶承光,风吹麦叶,光影如同融化的金箔,聚成灿金色的海洋。午后田野静谧,自行车车轮滚在柏油马路上,发出细微的沙沙的声响。
镇上离村庄不远,戏团租在一栋白色自建楼里。到达目的地以后,祝婴宁和燕子将自行车停在楼前树下,拧上车锁,朝自建楼的楼梯走去,褚佳婷落后她们五六米懒懒散散跟在后头。
这栋楼每一层都租给了不同的商户,二楼是台球厅,三楼是武道馆,四楼才是她们要找的戏团。
甫一进去,入耳便是一道童稚清脆的唱腔,一个面容素净的女孩端着身姿,字正腔圆地念:“我本仙家一门徒,文韬武略世间无。练就连环金锁阵,胜似当年八阵图。”
“错。”她面前的老师用戒尺拍了拍她的小腹,示意她停止,亲自示范道,“练就连环金锁阵,胜似当年八阵图——再来一遍。”
祝婴宁和燕子走进去找戏团的负责人沟通,褚佳婷无所事事,见练习室里有条长凳,干脆在上面坐下来,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上静止的吊扇发楞。
耳机里是重金属音乐,将外界的声音隔绝掉大半,只是时不时的仍会传来一两声那对师徒练戏的声音。
“叫一声众喽兵细听分明:今日里随同奴齐下山岭,回寨中一定要犒赏三军。”
她移了移目光,见那女孩不断练习这段唱词,她老师也不断纠正,不断让她重复,光这一句就来来回回抠了不知多少遍。
半个多小时后,祝婴宁从里间办公室里走出来,目光随着她的目光落在那对师徒身上,饶有兴致地说:“你知道这个人扮演的是生旦净丑末里什么角色吗?”
褚佳婷没说话,满脸写着不感兴趣。
祝婴宁自顾自说:“是刀马旦,武旦里的一种,由女性扮演,多是女将。穿大靠,顶盔贯甲,骑马拿刀,所以叫刀马旦。你听了半天,觉得有意思吗?”
褚佳婷说:“无聊。”
祝婴宁耸肩笑了笑:“好吧……燕子姐要留在这和老朋友们叙旧,我们俩先回去吧,我的事办得差不多了。”
褚佳婷站起身,率先走了出去。
祝婴宁再次骑上车,却没有马上回村里,而是拐去了镇上的小卖部,跟老板要了几包辣条。
她问褚佳婷:“你吃吗?”问完等不到回答,索性朝褚佳婷手里强硬塞了一包,其余的则装进塑料袋里,扔进了车篮。
沿原路返回村里的路上,她闻到了后座传来的若隐若现的辣条味。
褚佳婷边嚼辣条边含糊不清地问她:“你买辣条干嘛?”
“我答应了邻居小孩要给他买的。”她说。
褚佳婷便嘁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嘁什么。
一来一回间折腾掉了不少时间,而王胜举办事又有效率,回到宿舍,把辣条和自行车物归原主后,祝婴宁摸出手机一看,王胜举扬言已经帮她找到了房子,打电话过去一问,他说就在她此刻住的这间宿舍往左数第三家。
“租金一晚一百五,你看成吗?我是想帮你谈便宜点的,但是短租嘛,你也知道很难便宜。而且村里闲置空房虽多,我这有备用钥匙的却只有那么两三家,选择范围不广。”
祝婴宁不想折腾太久,爽快地答应了,把钱转给王胜举,过不多久,他便托自己女儿送来了钥匙。
“晚上你和我一起住那边那间房。”祝婴宁简单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和日用品,招呼褚佳婷和她一起过去。
褚佳婷所有的行李都装在自己那个瘪瘪的书包里,把书包肩带往左肩一甩,手插裤兜跟了过去,脸上神色依然恹恹的,提不起半点精神一样。
晚上自是不必赘述,饭是祝婴宁做的,两菜一汤,简简单单。吃完饭,屋里黑得差不多了,她让褚佳婷去客厅开灯看看电视,或者找点别的什么乐子,自己则去厨房洗锅收拾残局。
忙碌完,出来一看,别说看电视了,褚佳婷连灯都没有开,躺在沙发上,手里转着钥匙圈,目光空茫。
她走过去,见她那对耳机仍然像502胶水一样黏在她耳朵里,于是顺势问:“你听的是什么歌?”
“烂歌。”她说。
“……”
这回答让祝婴宁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顿了顿,才继续问,“那它听起来有意思吗?”
褚佳婷摇头:“无聊。”
她笑着说:“无聊是不是你的口头禅啊?”想了想,提议道,“这样吧,明天我带你去做点有聊的事。”
褚佳婷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祝婴宁也不介意,自己兴冲冲地回房间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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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自顾自准备去了,但要说一点儿都不觉得棘手,那是不可能的,自己思索无果以后,祝婴宁干脆给许思睿发了条消息,虚心求教:「许思睿,你当时来我们村参加综艺的时候觉得无聊吗?」
他倒是秒回了,就是内容诚实得欠打:「无聊到爆。」
“……”
「难道就没有任何一件事让你觉得有那么一丝丝有聊吗?」
「你问这个干嘛?」
「实不相瞒,我遇到了一个棘手程度和你不相上下的孩子,我最近得带她几天。」
「。」
「你给我点儿意见嘛,真的没有一件事让你觉得好玩吗?」
「也是有的吧……」这次许思睿回得慢了些,「和你去网吧还可以。」
「有没有健康积极点的娱乐?」
这问题许是难倒了他,他想了很久才回:「和你去放鞭炮。」
这个看起来可以有,祝婴宁来了点精神,想起之前曾听村里人提过附近有卖鞭炮的,打算明天早上起来买些鞭炮。她回了许思睿一句谢谢便扭头去做自己的事了,直到晚上躺到床上,把手机调成免打扰,才突然发觉许思睿说的这些事都有一个“和你”的前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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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她醒得很早,见褚佳婷还在睡觉,便独自出门去采购了大地红鞭炮,又顺路买了些早点回来。
也许是处于生长期的缘故,昨天相处下来,她感觉褚佳婷饭量还挺大的,于是早餐一连买了七个拳头大的肉包子和两杯豆浆。她自己吃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剩余的都留给了褚佳婷。
果不其然,仅仅只是上了个厕所的功夫,出来一瞧,五个包子全都进了她的肚子。
尽管吃饱喝足,褚佳婷看起来还是没睡醒的模样,眼睛睁都睁不开,耳朵里依然塞着她那对顽固的耳机。要不是昨晚亲眼见她摘下来过,祝婴宁都要怀疑它是不是缝在她耳朵上了。
祝婴宁把鞭炮挂在车把上,骑车载她去后山人少的地界,免得在村里放鞭炮既吵人又扬灰。为了收拾放完鞭炮的残余物,她还操心地带了个竹筐,竹筐里套一个大垃圾袋,垃圾袋里放把铲子。
竹筐没法放在自行车上,祝婴宁让褚佳婷抱着,褚佳婷倒是听话,背朝她坐在后座,两腿自然垂于车侧,怀里抱着个大竹筐,脑袋随着路途颠簸朝下一点一点。
等骑到后山,祝婴宁回头一看,得,这小孩已经把脑袋埋在竹筐里睡着了。
虽说是睡着了,可她稍微放慢车速以后,褚佳婷又很快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左右看了看,打了个漫长的哈欠。
祝婴宁把车停靠在路边,跨进山林,从不远处的一棵野枇杷树上摘了个果子下来。
“试试吗?”她把手里的枇杷递给她,亲切地笑道,“提神醒脑的。”
褚佳婷迟疑着接过来,在衣服上擦了擦,用食指和拇指将皮撕开,放在嘴里大咬一口。
“操!”这一口差点没把她的牙酸掉,酸意如针,齐齐扎进口腔里每个细胞,她像只奓毛的猫儿,浑身一激灵,从自行车后座原地窜起来,在山路上蹦了几下,又朝路边灌木丛大力“呸呸”了两口,把嘴里的枇杷肉连带枇杷核全吐出来了,脸颊因酸味的刺激变得面红耳赤,“这么酸?!”
祝婴宁哈哈笑起来,完全没有做坏事的愧疚:“都说了提神醒脑了,肯定酸嘛。”
“……”
该说不说,这酸不溜秋的枇杷提神醒脑的效果超绝,褚佳婷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了,坐回祝婴宁的自行车后座,精神莫名变得高度亢奋。
被她载了一段路,见她迟迟没有停下的意思,她有点不耐烦了,随手指了块空地,说:“那不就有一块现成的地?去那放不行?”
“你认真的?”祝婴宁看向那块地,惊异道,“那是别人家的墓地欸,你是打算把人家的老祖宗轰醒吗?”
“……”
她有点脸红,把脸往反方向一别,嘀咕道,“我又不知道那是墓地。”
想了想,又说,“那我们用不用下去跟TA打声招呼啊,在山里放鞭炮,离得再远,TA们应该也会听到吧。”
“啊。”祝婴宁觉得她的这个想法怪有意思的,又哈哈笑了几声,把自
行车刹停,“好啊,那我们下去跟TA们交代一下。”
接下来每遇到一个墓地,她们两人都会神经兮兮地把车停下,走到人家墓前,双手合十说:“前辈,我们待会儿要放鞭炮了,有点吵。要是吵着你们睡觉,请你们莫怪。”
她本来以为褚佳婷是一个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劲的小孩,没想到做这些事时,她显得很感兴趣也很虔诚。
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了她选中的半山腰上的亭子,她把挂在车把两旁的大地红取下来,放到亭子的地面上,又去摸口袋里的打火机。衣兜摸遍了,裤兜摸遍了,连竹筐里的大垃圾袋都被她不死心地翻了个底朝天,可惜……
“你忘了带打火机?”褚佳婷在旁边看了半天,再迟钝也看出了不对,傻眼道。
祝婴宁毫无底气地嘿嘿干笑了两声,怕她失望,又赶紧义正言辞地补充:“办法总比困难多。”
“你说有什么办法?”褚佳婷露出无语的眼神。
她神神叨叨道:“有一个古老的方法可以应对这种场景。”
“……你该不会想说钻木取火吧?”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你好聪明。”
“……”
本来是随口扯的一个方法,没指望能说服对方,没想到褚佳婷无语过后,竟然真的正儿八经问起了她:“什么木材适合钻木取火?”
其实祝婴宁自己从小到大都没试过这一招,钻木取火这个方法古老到连她村里的老猎人都不一定会。不过既然都被问了,她还是硬着头皮答:“干燥点的木材吧。我记得在木材上挖出洞以后,可以往洞里塞些干树叶助燃,这样用小尖棍钻木的时候更易成功。”
她说得跟真有这回事似的,褚佳婷深信不疑,左右环顾了两圈,从亭子里跳到了亭子外的树林里,弯腰在地上寻找起所谓的干燥的木材来。
结果竟然还真被她找到了一块合适的木桩子,她左手抱着木桩,右手捏着一根小尖木棍,身上卫衣的前兜里不嫌脏地揣了满满一把落叶,像猴子一样灵敏地又跳回了亭子里,把所有寻觅来的工具抖落在地上,问祝婴宁:“你看这些对吗?”
“挺对的。”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于是褚佳婷蹲到了地上,对着那些工具摆弄起来。
五分钟后,她说:“感觉这个需要点耐心。”
十分钟后,她说:“怎么还没着?”
二十分钟后,她放下小尖棍,皱着脸颊,咬着嘴唇,百思不得其解:“是不是我的手法有问题?”
祝婴宁看她忙活了半天,不仅眼里有活,还丝毫没怀疑过是她告诉她的方法有问题,实诚到了某种令人心生不忍的境地,在良心的驱使下,不得不弱弱开口道:“要不……我们换个方法?你有眼镜吗?我们可以试试用凸透镜聚光。”
凸透镜聚光的知识点褚佳婷在科学课上学过,当时她对这个知识点毫无兴趣,但老师照本宣科地灌输某个知识,与她在生活中亲自运用这个知识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体验,祝婴宁提出这点后,她霎时又来了兴头,只是很快又因现实限制失望起来:“我没有。”
又看了看祝婴宁,发现她也没有眼镜,于是感到更没劲了。
祝婴宁指了指她的手腕:“试试用这个呢?”
她低头一看,发现祝婴宁指的是自己的手表。
她戴的机械表表面被一层微微凸起的玻璃罩着,如果能将这片玻璃取下来,无疑是个完美的平凸透镜。
褚佳婷眼睛一亮:“我试试。”
她摆弄自己手表的时候,祝婴宁松了口气,退到一边,用手背擦了擦自己额上不存在的冷汗。
握在手里的手机恰好震了震,祝婴宁划开屏幕一看,是许思睿发来的消息,问她:「怎么样,带小孩还顺利吗?」
她瞄向兴致勃勃蹲在地上摆弄手表的褚佳婷——虽然过程中出了些差错,但是褚佳婷的心情好像不仅没受影响,反而变得更开朗了。小孩子有时候很难搞,有时候又很简单。
她低头打字回复:「初见成效。」
想起褚佳婷老是戴耳机,她忍不住询问同样耳机深度中毒的许思睿:「欸,我问你个问题,她从昨天来到现在都戴着耳机,这个行为有没有什么深层含义呢?」
「有啊。」
「是什么?」
「证明她很爱听音乐。」
「……」
祝婴宁走到亭子的角落,按开语音,咬牙切齿地念他的名字:“许、思、睿!你能不能说点人话?”
手一松,语音发送过去。
许思睿这才发了句人话过来:「也有可能她不想跟别人沟通,戴耳机是一种简单有效的隔绝自我的方法,呈现出来的信号就是“我在听歌,听不到你说话,别来烦我”。」
她看着这个解释,觉得也许这才是贴近真实答案的回答,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就像有读心术似的,紧接着他又发来几条消息:
「不过你不是说已经初见成效了吗?戴耳机不一定是针对你,可能她对谁都这样。」
「按你自己的节奏来就好。她会
对你敞开心扉的。」
她情不自禁笑起来,心里被他安慰到了,但还是忍不住说:「你又不了解她,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对我敞开心扉的?」
「我是不了解她。」许思睿说,「但我了解你,我知道你能做到就行了。」
嗳,这个人……
她赶紧转移话题:「好了,你忙你的吧。」
刚把手机放下,亭子外的褚佳婷就尖叫了起来:“成功了!成功了!你快来看!”
在她用手机聊天的时候,褚佳婷已经顺利将凸透镜抠了下来,还举一反三,把大地红外头那层红纸撕了一片下来,铺到了亭子外的马路上,各种找角度找焦距聚光,最后顺利点燃了那张纸。
亭子外阳光烈烈,微风习习,她站起身,指着地面上燃烧的纸张,激动得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一样,原本黯淡无光的脸颊也猝然燃起了璀璨的亮光。
在春意盎然的三月。
光也温柔,风也温柔——
作者有话说: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