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澳通行证办好以后是邮寄过来的,那天距离许思睿生日还有两天,周天晴打电话过来说:“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就出发吧。”
许思睿不想叫太多人,周天晴却担心他此举是在给自己省钱,要求他起码叫够七个人。无奈之下,他只能从以前的朋友和现在班上稍微玩得来的同学里拉了几位有港澳通行证的人一起过来。
生平第一次去旅游,还是去从未去过的南方,祝婴宁很不争气地失眠了。
第二天她顶着两个黑眼圈爬起来,在许思睿“只有小学生才会因为要去旅游兴奋得睡不着”的嘲笑里恨恨地大力刷着牙。
他们搭乘飞机,在福田的皇岗口岸进港。时值盛夏,南方又热又湿,祝婴宁每次呼吸都觉得自己的鼻腔闷在潮湿水洼里。同行的人基本都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除了常来港澳旅游的几个人较为适应这种湿度,其他人下飞机以后的第一句话都是好湿。
周天晴定的酒店是君悦,从福田口岸下车后搭乘港铁前往目的地,中途于金钟站换乘。
香港是一座繁华且拥挤的城市,一路过来,祝婴宁对寸土寸金有了实质感受,吃晚餐时更是被高昂的物价吓得胆战心惊,简简单单一碗云吞面就要三五十,在内地偶尔才吃一次的麦当劳在这里反而显得便宜起来。然而高消费也伴随着高收
入,餐馆门口招工启示上的工资让她心动不已,对着代表工资的数字个十百千万地数过去。
“干嘛?你打算留在这里打工啊?”许思睿好笑地将磁极一般吸在招工启示前的她掰走。
君悦在香港历史悠久,中性古典的老钱风,三层挑高的大堂里放眼望去是黑色雕栏与擎天云石柱。酒店定的是海景房,有点潮,但落地玻璃窗外望出去就是维多利亚港。
她把手贴在透明落地窗前,不敢想在这住两晚得有多贵。
“其实还好,对面的半岛和瑰丽更贵。”许思睿聊胜于无地安慰她。
“我们明天有什么计划?”
“可能去港迪吧,反正我小姨会安排。”
她情不自禁想要感慨有钱真好,此行算上周天晴一共八个人,又赶上高峰期暑假,就这样周天晴还能面不改色地包吃包住,顺带把他们进园的门票全包了。长此以往,她觉得自己很难不被金钱腐蚀内心。
这边祝婴宁正在检讨自己越发充满铜臭味的腐朽的内心,那边许思睿已经催开了:“我的礼物呢?”
为了能在零点看到礼物,他甚至不惜把笔记本电脑也带来了。
房间里其他人呼啦啦涌过来,七嘴八舌:
“什么礼物啊?我也要看。”
“好东西要拿出来大家一起分享。”
连周天晴也把头探过来:“他们都看了,那我也要看。”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祝婴宁慢慢从包包里找出电脑,又慢慢将电脑打开,最后慢慢登陆MC。
经过半个多月的搭建,她设想中的东西已经搭好了,是一个巨大的蛋糕,分布在虞美人花海中,蛋糕旁边还有一只同样大得惊人的HelloKitty,粉粉嫩嫩的。
“卧槽,好牛!不过为什么有只HelloKitty……?”孙明远盯着屏幕问。
祝婴宁默默看了许思睿一眼。
她瞄过去的时候,许思睿刚好也在看她,两人视线对个正着,他咬了咬牙,脸上现出薄薄的热度,说:“没为什么,她抽风了。”
“这怎么能是抽风呢?”孙明远致力于拆许思睿的台,“这么大的HelloKitty,肯定是用心而且故意做的,诶,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只猫还挺像许思睿的?”
“像个毛!”他立刻炸毛反驳,但还是阻止不了其他人哈哈大笑。
许思睿的脸皮在此时又显得特别薄了,热度从他脸上发散,他有心想要谴责一下始作俑者,视线转过去,却发现她也在笑。
很轻的笑容,像小雨过后潮湿的山林,氤氲着草木的清爽。
“……”
他别开脸,忽然就忘了自己刚才是想干嘛了。
笑声平息以后,祝婴宁操作着屏幕里的角色进入蛋糕。
是的,这蛋糕还是个镂空的别墅,进去以后别有洞天,到处都用模组装饰得粉粉嫩嫩的,堪比公主房,正中间的桌子上还摆了一个红色小蛋糕,上面插着一根蜡烛。
“没想到你这么喜欢粉色啊。”孙明远说。
“我还好啦。”祝婴宁缓慢地回答,“只是觉得许思睿很适合粉色。”
许思睿:“……”
大家又前仰后合地笑了半天,最后一起对着屏幕里的蛋糕唱起了生日歌,催许思睿许愿。他别别扭扭地对着屏幕许愿完,操纵小人吃了片蛋糕,蜡烛随之掉落,就相当于吹蜡烛了。
接着攀爬蛋糕房里的楼梯上到最顶层,也即蛋糕房外面的奶油部分。
祝婴宁点燃了引线,飞起来退开到远处俯瞰蛋糕的奶油面。
“怎么,要放烟花吗……”
有人好奇地问了句,话音未落,烟花便燃亮起来。
用了模组的烟花效果比原装的华丽许多,接二连三炸开,细碎的火光犹如晶亮剔透的琉璃,很快聚成一场纷纷扬扬的烟花雨。
由于事先堆砌了不同的形状,烟花炸开来也形态各异,最先浮起来的是生日快乐四个字,接着才是普通烟花。
说“普通”,其实也并不普通。
焰火追着焰火,光亮湮没光亮。
由方块堆砌起来的焰火是数码与满腔真心共同编织出的形而上的浪漫,盛大又转瞬即逝,纷繁如天际流星。
火树银花合。
星桥铁锁开。
**
晚上玩得太晚,虽然最后周天晴有提醒他们应该早睡,但是第二天早上家还是起晚了,好在迪士尼没有那么早开门,赶到那里的时候园区刚刚放行,过完安检他们便随人流涌入了园区。
灰熊山谷是2012年7月13日正式开放的,很新,他们一行人里没人玩过,都对这个新地图感兴趣,一入园就随着人群涌到了灰熊山谷,去排据说是全球首个双向穿山矿车的灰熊山极速矿车。
早上的排队时长还算短,再加上他们跑得快,排了十几二十分钟就轮到了。
不知道算凑巧还是不凑巧,留给祝婴宁和许思睿的刚好剩最后一排。
前面有玩过的人说最后一排是最刺激的,祝婴宁对“刺激”一词没有任何概念,这是她第一次玩这种游乐项目,不过她还是很给对方面子地装出惊讶的表情,说:“真的吗?原来是这样。”
坐好以后,她正左顾右盼,面前便多出了一只白皙的手,许思睿把手递到她面前:“你待会儿要是害怕可以抓着我。”
她很不解风情地摇摇头:“我觉得我应该不会害怕。”想了想,又兴致勃勃伸出自己的手,“不过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抓着我。”
“……”
在他们争论到底是谁害怕的时候,过山车发动了。
凉风拂过她的脸颊,祝婴宁淡定地坐在座位上,觉得还挺舒服的。她不明白周围怎么有人一起步就开始尖叫,难道是因为这些人玩过这个项目,知道后面会很恐怖,所以在提前尖叫吗?
正暗自揣测着,矿车行进到半途,爬上一个高坡,接着毫无预兆地开始极速倒退。
“啊。”她被这个倒退微微吓了一跳,终于从喉咙里蹦出一个惊吓的单音节。
正想对身旁的许思睿说这个倒退还挺刺激的,垂在身侧的右手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抓就算了,他的手指甚至被吓得一派冰凉。
“?”
她愣了愣,实在没忍住笑了起来。
倒退结束以后,许思睿当即松开她的手,嘴硬道:“……我只是没反应过来它会倒退而已。”
祝婴宁绷着脸,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才刚说完,矿车忽然又极速朝前冲,许思睿卧槽了一声,侧脸长眼睛一样,精准地又把她的手抓了回来。
她忍不住放声笑起来。
从灰熊山极速矿车下来以后,所有人迅速分成了两派,一派只想玩点轻松休闲不刺激的项目,另一派是周天晴,她说她想去试试号称港迪最刺激的冲天遥控车。
“谁想跟我去?”
在一片寂静中,祝婴宁默默站到了她身边。
“婴宁,还是你对我好。”周天晴笑着勾住她的肩膀,又顺理成章看向许思睿。
许思睿很想问你看我干嘛,我又不敢玩。但这话他没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口,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更要命的是还有孙明远这个没眼力见的在一旁大声说:“诶许思睿,许思睿!喂喂,你小姨叫你呢。”
他强忍住打他的欲望,不情不愿地跟了过去。
三个人来到冲天遥控车下面排队,远离了朋友,许思睿当即表示:“我在下面替你们拿东西就好了。”
“真的?你确定不一起上来?”周天晴笑道。
他敬谢不敏。
最后是祝婴宁和周天晴两个人上去的。
冲天遥控车类似海盗船,上去以后周天晴提醒祝婴宁说这个项目会有失重感。
“什么是失重感?”她睁着眼睛好奇地问。
“就是你会有一种身体下去了,心脏却还悬在高空的感觉,失重感一般出现在俯冲的时候。”周天晴捏捏她的脸。
身为艺术家,她常去世界各地举办展览,也玩
过许多刺激的项目,迪士尼的项目对她来说其实都是小菜一碟,机器发动以后,她分出了一些精力留意祝婴宁的反应,担心她第一次坐这种项目坐不惯,结果机器俯冲的时候,祝婴宁竟然还能迎着风镇定地对她说:“原来……这就是……失重……感啊。”词语被风吹得零零散散,像对着电风扇说话。
下来以后,她的表情还是跟上车那会儿一模一样,唯一的变化就是头发丝乱了。
周天晴摇头笑道:“你跟睿睿真是太不一样了,以前他还小的时候,我带他来港迪,他……”
揭短的话还没说完,当事人便朝她们走了过来,周天晴适时闭了嘴,笑眯眯的,刚想征询他的意见,问他接下来玩什么,就见许思睿腿上挂着一个小男孩。
“这是谁?”她惊讶不已。
“……我也想知道。”
他黑着脸,用力甩了甩腿,但那个孩子还是牢牢黏在他腿上,跟一块口香糖似的——
作者有话说:今天加班晚了,只有一更,明天会多补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