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志刚与许正康的恩怨说穿了是许正康这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造成的,那时他们合作进行某个生意项目,许正康的公司负责采购,结果他在采购过程中两头吃,不仅收了供应商的贿赂,还向农达运谎报了采购金额,被谢志刚本人识破了。碍于多年来的情面,且发现得及时,没有造成实际损失,谢志刚没把他怎样,可也不想再跟他这种人合作,两人就此一刀两断。
许思睿找到谢志刚时,他已经退休了,六十多岁的老人,当年的事既然没即时追究,也不可能放到多年后再平白折腾一通给自己找事做。不过看在许思睿帮他们升级了公司系统的份上,谢志刚提供给了他别的线索——关于许正康制作食品时以次充好的证据。
以这个证据为起点,几个月来,许思睿找了无数许正康以前雇佣的员工以及合作过的供应商,一点点收集那些陈年的证据,最后向法院提起了诉讼。开庭之前,他偶然听到法院里的人员将他这个案子戏称为大义灭亲案。
“说得还挺准。”车外街景一掠而过,他哼笑一声,笑声嘲讽的尾音被风湮没。
他说许正康多半还会提出二审,但也没关系,无论他想怎么蹦跶,他都会奉陪到底。他还说张海生身为许正康的发小,这次开庭却没出席,来的反而都是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
“张海生可能知道害怕了,不过害怕也没用,不管是他还是许正康,不管是以前的烂账还是他们对我妈做的事,我迟早会一件件算清楚,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云淡风轻,眼神深处满是平静,可只有经历过以及见证过的人才懂现在的淡然是用以前多少次无能的不甘换来的。
许思睿讲完,头微微一偏,看到祝婴宁正含笑注视着他。
不同于刚才的玩笑,她笑得很浅,如微风煦雨,朝霞流水,眼睛因笑意而弯成柔软的笑弧,睫毛深深。
他抬了抬放在座位上的手指,下意识想触碰她的眼睛,抬到一半,反应过来,又将手放了回去,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问:“笑什么?”
“我替你感到高兴,许思睿。”她微笑着说,“从今以后,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到你了。”
他心中骤起波澜,却将脸撇向一边,手支下颌,望着车窗外的街景,喃喃道:“……还是有的。”
“谁?”她好奇地问。
他在窗玻璃的反光上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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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网约车停下来,祝婴宁才后知后觉自己忘了问许思睿把目的地定在哪儿了。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她打开安全带下车。
许思睿伸手在车顶上垫了一下,防止她摸黑下车时撞到头:“吃晚饭。”
“你确定要在这里吃吗?”她站定,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的酒吧。
这间酒吧坐落在一条小巷里,不知是地理位置的缘故还是现在时间尚早的缘故,门口荒无人烟,只有一块廉价的灯牌戳在地上,上面写着酒吧的名字,法文名,她读不出来。
酒吧的门是掩着的,许思睿推开门,里头的灯只堪堪亮了一半,一个不知是客人还是员工的人坐在角落里,看到他们,熟稔地说:“早。”
“早。”许思睿回应。
“早。”虽然不明白大傍晚的“早”在哪儿了,不过出于礼貌,祝婴宁也跟着爽朗地问了声好。
她问许思睿这是他常来的酒吧吗,他摇头说他也是第一次来。
“那你刚刚应那个人应得那么自然……”她暗自吐槽。
“我们北京人就是这么热情。”
“?”
在酒吧里挑了个双人位入座,许思睿问那个不知是客人还是员工的人这间酒吧有没有主食。
“啊?你们在酒吧点主食啊?好奇葩。”那人站起来,抓了抓头发,边打哈欠边说,“有我刚刚点外卖吃剩的披萨,你们吃吗?我没吃过的,本来只想点一份,刚睡醒眼睛不好使,点成了双人套餐,而且还是我最讨厌的榴莲披萨。你们要的话送给你们了,不然也是要进垃圾桶的。”
祝婴宁被这个松弛的回答松弛得目瞪口呆,心想难道你就不奇葩了吗,而更令她目瞪口呆的是,许思睿竟然说:“那拿出来看看吧,谢谢了。”
“我们真的要吃别人吃剩的外卖吗……?”她不得不怀疑许思睿是不是因为出钱请律师打官司,导致资金周转出现了一些困难,她委婉地暗示道,“今天是你大捷的日子,按理应该我请你的,我们去外面找家你喜欢的店点些你喜欢的菜吧?”
“不用。”许思睿拒绝了,还说,“你要是嫌弃,我们可以重新叫份外卖进来。”
……这个外卖是非叫不可吗?这个酒吧也是非待不可吗?
她终究没把这些话问出来,因为那个疑似老板的人已经端着他吃剩的外卖出来了。她僵硬地道了谢,等老板离开,才仔细端详起眼前这盒榴
莲披萨——包装还是完好的,食物封口贴没被拆过,上面也没有被注射过的可疑洞口。
祝婴宁的严阵以待让坐在对面的许思睿轻声笑了出来:“你对酒吧的印象是什么?不用这么紧张。”
他说他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但这家酒吧是张霖的表哥开的,刚那个松弛的老板就是张霖的表哥,以前打游戏互相见过面,彼此知根知底。
她听完,脸颊因恼羞成怒而微微泛红,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我还以为你们不认识。”
“因为逗你很好玩。”他双手抱臂,向后靠了靠,懒懒散散靠在座椅的靠背上。说完又用指腹叩了叩桌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不过,有安全意识是好事。”
“……”
“吃吧,先随便吃点垫垫肚子。”许思睿指了指披萨盒子,“待会儿完事了再去吃正餐。”
她撕下封口贴,戴上手套,把尚且温热的披萨扯出一块,习惯性想给他,递到一半又觉得他实在太讨厌了,于是拐了个弯送进自己嘴里。等嘴里那口披萨嚼完咽下了,祝婴宁才问出从进来开始就疑惑的事情:“完事是指什么事?这个酒吧有什么活动吗?”
“嗯。”他淡淡应了声,下巴微抬,示意她看背后,“有个知名乐队的快闪活动,趁现在没人先占个好位子,要不等会儿被粉丝发现了传到网上,我们就算背上长翅膀也飞不进来了。”
知名乐队?
她心中隐隐有了某种预感,回过头,只见酒吧的正门鱼贯走进来五个人,为首的那个正是好久不见的邵彦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