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属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怔愣过后,祝婴宁向祝知微追问细节,祝知微却说她也不清楚了。
祝知微和周天晴自从之前那个春节一起吃过饭以后,便一直断断续续有联系,周天晴的年龄比她大了一轮,给过她许多生活和事业上的建议,许思睿打官司的事也是她俩通电话时周天晴不小心说漏嘴的。
祝婴宁想起那天在农达运公司的相遇,许思睿说他有事,但还没有眉目,要等做成了再告诉她,难道就是指这件事吗?
当晚她在祝知微家留宿,第二天收拾好行李前往周天澜家。
周天澜早在三年前就出狱了。由于当时祝婴宁和许思睿都在大学住校,许思睿又远在上海,家里没人住,周天晴怕她孤单,便把她接到了自己父母家与她同住,导致这边的房子一度闲置了下来。
周天澜服刑时,为了不影响她的心情,他们所有人都默契地对许正康出轨的事选择了缄口,直到她出狱,周天晴才将真相告知于她。半年后,周天澜与许正康协议离婚,这间房子被许正康转到了她名下。至此周天澜才从自己父母家搬来这间房子长居。
说长居其实也不太准确,她与许正康离婚后,为了庆祝她的新生,顺便帮她转换心情,周天晴给她报了一堆旅游团,导致周天澜不是在旅游就是在准备旅游的路上。
她目前在摩洛哥一个叫舍夫沙万的小镇旅游,发了很多靓照在ins上。小镇整体是蓝色的,如一块块凝固的玻璃海。
北京这边的房子没人看顾,周天晴暂时搬过来给姐姐看家,所以严格来讲,祝婴宁是去见周天晴的。
她已经提前给周天晴打了电话,告知自己今天中午会过去吃饭。
坐车到达小区楼下,她熟门熟路来到16楼按响门铃。
隔着一扇门,她隐隐约约听到铃声在屋子里回荡,却久久等不到有人来给她开门。祝婴宁毕竟在这里住了高中三年,有这里的备用钥匙,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门打开,干脆用备用钥匙开了门径自走了进去。
在玄关处换完拖鞋,她喊了声“小姨,你在吗”,依然没得到回应,趿着拖鞋一头雾水走进屋里,就见洗手间关着门,水声哗哗。
哦,原来在洗澡。
她正打算走到客厅看会儿电视等周天晴洗完,就见洗手间的门在她面前打开了,许思睿擦着头发从里面走了出来,带出了洗手间里蒸腾缭绕的湿热雾气。
祝婴宁:“?”
他可能也没想到洗
完澡出来会见到她,眼神微怔,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表情都有些空白。
过了许久,还是她先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他把头上的毛巾扯下来,随意扔到一边肩上,说:“我回来住几天,顺便处理点事。”
她恍然大悟,猜测是许正康官司的事,但许思睿没有直接告诉她,她不好直接问,只能挑了个比较安全的问题问他:“哦……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他抿了抿唇角。
祝婴宁点点头。
尬聊完,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她看了眼他的装束——他刚洗完澡,虽然穿得严严整整,可到底与上次见面西装革履的模样不同,显得私人化许多。尽管以前同住一个屋檐下,看过无数次他洗完澡的模样,此刻她还是感到一股微妙的局促,也许是太久没再见过类似场景的缘故。
当然,还有一个更大的可能是他的形貌变了。
与之前单薄的少年身形不同,他又长高了一些,身上也有了些精健的肌肉,贴着骨薄薄地蔓延出去,虽然薄,看起来却很结实,与块垒分明的大块肌肉不同,既不嚣张也不造作,应当是平时打羽毛球或者进行其他运动时顺带练出来的。
肌肉在衣服遮蔽下其实看不真切,她之所以能感受得那么清楚,还要仰仗于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有近到不礼貌的程度,但也能清晰感觉到他洗完澡后身上透出来的热气。
他还是很白,但不再是以前生病时那种病态的苍白,而是……
她也说不清楚现在是哪种白,只能笼统地将其描述为肤如凝脂。
这些细微且陌生的变化让他站在她面前时莫名多了几分压迫感。
她后退一步,盯着客厅,没话找话地说:“……小姨不在吗?”
“她出去买菜了。”他扫了她一眼,没去拿吹风机,反而走到客厅,拾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指了指电视,“看点什么?”
“嗯……都行,看看最近热播的剧吧。”她乱七八糟地给出了一个很没主见的回答,从洗手间前的走廊踱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见许思睿打开了电视机,首页弹出来的就是正在热映的爱情连续剧,图片赫然是男女主角在接吻,祝婴宁大受惊吓,连忙改口道,“要不看《士兵突击》?”
“?”
许思睿默了默,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行。”
他搜索出《士兵突击》,点了放映。
一片荒山呈现在屏幕上,身为主人公的农村娃许三多出现在了屏幕里,正被村里孩子围殴,他爹赶来救场,看到许三多打不还手的熊样,气不打一处来,赶走熊孩子们后又把他揍了一顿,痛骂他是龟儿子。
朴素且土气的乡音大大冲淡了氛围的暧昧,祝婴宁瞬间觉得舒坦多了,松了口气,随手抓来个靠枕抱在怀里。
她才刚调整好了坐姿,许思睿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距离不算近,可也许是因为他腿长,坐下来以后,他的大腿还是隔着两层布料碰到了她的腿。
说碰都有些夸大其词,其实仅仅只是挨着而已,中间还有层层布料组隔。然而不知怎么回事,她仍旧清晰地感觉到了他大腿传来的泛着潮气的热度。
他以前的体温有这么高吗?
祝婴宁非常不自在,想要挪开腿,又怕动作太明显,反而惹他怀疑。纠结得肠胃都要打结了,身边的许思睿却像没事人一样舒展地靠到了沙发靠背上,手随意往沙发靠背上一搭,看起来很是悠闲自在。
她莫名来了气,主要是在气自己,觉得自己神经兮兮的,从刚刚开始到现在也不知道都在紧张些什么,这么一想,干脆也学着许思睿放松下来,任由自己的腿和他挨着,专心致志看起了电视剧。
她从以前读书开始就有一套自己的集中注意力的方法,很好使。真正沉下心去做某事后,她便感觉不到外界的纷扰了,即使只是看电视也看得认真入神。
时间在电视的背景音中一点一滴流淌。第一集结束,片尾曲响起,祝婴宁这才从电视机上抽回神思,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一扭头,却对上了许思睿的眼神。
他在看她。
她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把自己的脸,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怎么了?”
“没什么。”许思睿淡淡道,同时淡淡地瞥开了目光。
她困惑地凝视他片刻,脑子里电光火石,骤然想起上次相遇时被他顺走的那条毯子,忙问:“对了许思睿,上次在酒店,我那条毯子是被你带走了吗?”
他盯着电视屏幕,没看她:“什么毯子?”
“就是……”她比划了一下,“我披在你身上的那条……大概这么大一张,颜色是咖色,你醒来没看到吗?”
“不知道,不见了吧。”他答得极其敷衍。
祝婴宁狐疑地拧起眉:“不见了?”
“嗯。”他含糊应着。
她越想越怀疑,眯缝眼睛使劲盯着他的侧脸,恨不得用眼神在上面盯出一个洞。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到许思睿的耳根红了,待要仔细去看,下一刻,门铃忽然在客厅里响起。她瞬间忘了刚刚想做什么,从沙发上蹦起来,跑去给周天晴开门,雀跃道:“小姨!”
周天晴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食物,腾不出手欢迎她。祝婴宁正想帮周天晴分担一下,许思睿就从她背后伸出了手,自周天晴手里接过各种外送袋,转身朝厨房去了。
手里有了空闲,周天晴笑眯眯地伸手捏她胳膊和肩膀:“来,我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捏了一会儿,确认她没有变瘦,周天晴才拍拍她的背,催她去餐桌旁坐好等吃。
“等这么久饿坏了吧?”周天晴说,“睿睿也是,大早上的急匆匆从上海赶到北京,连饭都还没吃。你们两个等会儿都多吃点儿。”
祝婴宁怔了怔:“早上……他今天早上来的?”
他不是说他前天来的吗?为什么要骗她?
她迷惑不解的时候,许思睿恰好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听到了周天晴的话,表情微微一僵,但很快调整好神色,对周天晴说:“你记错了。”
周天晴没反应过来:“记错什么?”
许思睿面不改色气不喘地说:“我前天来的。”
“?”
愣了足足五秒,周天晴才长长地“啊”了一声,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对、对,是我记错了,你前天来的,瞧我这记性。唉,人到了中年就是这样。”
祝婴宁哭也不是笑也不成,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两个人当她是白痴吗?